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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一幕

前情提要:

经过多日马车旅途的劳顿,洛伦兹一行两人终于在北地小城雷斯科巧合的得到了追寻已久的、已故挚友缪里的半块前足遗骨,不过这时赫萝却毫无征兆的病倒了。虽然经过洛伦兹几天来细心的照料现已痊愈,但赫萝精神状态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

为了打开赫萝心中的忧结,洛伦兹决心改变原定计划、和赫萝继续去寻得好友的另外半块遗骨,并陪伴赫萝到故乡约伊兹的森林去看一看。

就算回到家乡、也不会有熟悉的亲人在家门前给予温暖拥抱的返乡旅程、实在是让人有些失落啊。

不过...

“即使没有人在等咱,故乡的土地依然在那里,这是不会改变的。”


第一幕: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地面的坑洼中昨夜雨水降临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贪婪的一口气吸到底应该是很怡神的吧,前提是你得冒着鼻子被冻僵的危险。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逐渐从远处传来。应该是天气的缘故,听声音、车轱辘和车轴之间的配合并不是那么的默契。隐约可以看见、车夫位置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厚重棉衣、亚麻色披风就快覆盖着全身的、留有浅灰色短发的高大男子,从男子的动作中不难发现,一定是经过了彻夜驱车旅行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的缘故,男子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睛处于一种半睁半闭的迷离状态。北地的冬天可不好熬,好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不至于担心一张口就会冻伤舌头。

马车上运载的应该是运往下一个村落的交易货物吧,常有像这样的旅行商人从这里经过,不过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与这个季节常见的腌制干货贸易不同的是,这次运送的货物稍微显得有些“好动”,时而在不同位置微微突起的遮雨幕布下面似乎有一个活着的生物,想必应该是从某个勤奋的猎人那里购买的才捕获的猎物吧,这样的天气也会有人出来打猎可真是稀奇事啊。

忽然幕布的一角被从里向外的撑了起来,继而一对毛茸茸的、有着白色毛发镶边的褐色尖耳从缺口处谨慎的缓缓露出。尖耳微微晃动了几下,就像在倾听周围是否有合适的猎物经过一样,片刻之后,留着一头栗色齐刘海长发的少女露出半个身子,毫无顾忌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脑袋转到一旁,向马车行进的左前方望去。

受雾气的影响,暂时并不能看清稍远一点的景物。应该是觉得很无趣吧,少女敏捷的身姿向前翻出货仓坐到了车夫身旁,同时把脑袋藏在了和少女耳朵同色的兜帽里。不时碰撞的上下嘴唇显示着两人应该是在交谈些什么。

“饿了吧,后面有肉干和面包。”

“唔... 快把咱全身骨头都震散了”赫萝摆出一副很不情愿的可怜样子望着洛伦兹。

“这样的旅行持续3天了,今天应该可以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了,要不是连续几天小雨的原因,应该还会早一天到达目的地,就再忍耐一下哦。”

赫萝没有继续表示不满,只是转过头去双手支撑着下巴,向前望着。由于身高的差距,从洛伦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很小一部分赫萝的侧脸,不过仅从那一丝忧郁的眼神也能想象得到,如果从正面观察的话,赫萝应该是紧蹙着眉头、姣好的白嫩面庞上写满了忧伤。洛伦兹不自觉的发出一声轻笑、用力的隔着兜帽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接着双手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驱赶着马车加速前进。

马车缓慢的行进在林间小路上,前方不平整的泥土路消失在漫天的迷雾中,就像身处于童话中的幻境。

覆盖着大地的白雾在持续了约2小时之后,逐渐的消散开来,这条被茂密的森林左右包夹的曲折起伏的小道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群山之下。虽然雾气已经散去,但是因为距离的阻隔以及丘陵的遮挡,继续前进至道路的最高处应该才可以一览全貌吧。

“到达那个山坡上也许就可以看到目的地了吧。”洛伦兹用爽朗而愉快的腔调稍微大声的说着,这显然是想叫醒已经趴在洛伦兹腿上睡着的赫萝。拥有尖尖长耳、全身被修女式长袍覆盖的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微红的琥珀色眼珠在打哈欠形成的泪水浸润下愈发的晶莹透亮。

“汝是在告诉咱有新鲜的活鸡吃了么。”赫萝带着迷糊的音调说着。对于原本作为巨狼化身的赫萝来说,“新鲜”的食物肯定更加合自己的胃口。

“啊?是呢,按照地图的说明,连接铜矿贸易城市雷斯科与矿山之间有一个专门供来往运送矿石的队伍落脚休息的村子,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美美的享受一顿像样的可口食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像之前的可以说是漫无目的的行商、旅行那样,现在的洛伦兹和赫萝已经得到了北方谜之领地的地图,虽然不像经过了众多贤者商讨、并通过大量实地考察而制作的地图那么详细,但引导两人顺利到达赫萝的故乡约伊兹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地图中所标注的约伊兹的位置并不像洛伦兹一行之前预计的那么遥远,更像是人们有时候明明翻箱倒柜都找不到的东西、却在不经意间被手触碰到的那种【原来就在身边啊】的感慨。雷斯科——科罗斯——皮鲁村——约伊兹,就像是被罗埃弗河串起来的琥珀珠链,洛伦兹以及赫萝将顺着这条珠链到达那约定的终点约伊兹。

约莫一刻钟之后,马车顺利的抵达了起伏小路的最高点,一小块丘陵之上,同时这里也是广阔森林的边缘,虽然边缘的说法可能稍有些不太严谨,准确的说这里应该是被茂密的森林所包围的一块较大的平地,地图中记载的村落科罗斯就处于空地的中央,一条应该是叫做罗埃弗河的罗姆河小支流至东向西穿过村子的中央,并向南流去直到与罗姆河汇合。与其说这是一个村子,但它所占的面积已经远远超出了村子应有的规模,毫无疑问,科罗斯更近似于一个小镇。

“真是出人意料的大呢。”洛伦兹感叹道。

“先进到镇子里去看看吧,还是老样子,你是来自南方留宾海根的巡游修女,而我则是年轻修女的引路人,同时也是旅行商人。”

“噢。”闭着眼睛的赫萝双手托着下巴,脸上一副毫不担心的轻松表情。

马车的轮子又继续转动起来,接下来的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虽然由于离镇子较近,路面经过了一定的维护,已经平整了许多,不过为了避免马车速度过快,洛伦兹还是小心翼翼的牵着马匹的缰绳。

随着马车的前进,镇上的建筑也可以较清晰的分辨出它们所具有的功能了。这个镇子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座可以容纳两辆八乘马车比肩行进的石桥,桥的附近、南北沿路两旁并排着的是十余家挂着不同生动图样招牌的商店,桥上两侧也被大量的小摊贩占满,只留下中间窄窄的勉强能容下洛伦兹一行马车通过的空间。

商店背面偏东的后街位置,一座顶上有着高高尖塔、锃亮青铜大钟的标准礼拜堂式建筑耸立在那里,高层的彩色玻璃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呈现出彩虹色的光晕。

不大的码头上挤满了准备出发到下游的中型船只,挥洒着汗水的搬运工人带着小跑往返于货物堆积如山的广场上。河的上游略显狭窄,不时有小型货船顺流而下并穿过巨型石桥来到镇西南的码头,这些应该就是专门从事铜币贸易的船只,由于河道的限制,下游来的大吨位货船最多只能到达这个镇子,而从上游运来的货物将从这个镇子换乘更大的船只成批量的运往下游的雷斯科,再分开运送到各大都市。

大约在颠簸得即将散架前一瞬间,洛伦兹驾驶的中型货运马车停在了一间有着木雕酒杯形状招牌的旅店门前。虽然马车的驾驶位置并不是很高,但先走下马车的洛伦兹还是牵着赫萝的手绅士般的保护着赫萝跳下马车。

把马车交给马厩管理人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嘈杂的小镇旅店,旅店大厅几乎被各种打扮的人坐满了,既有风尘仆仆的商人,也有穿着方便短衣裤的水手模样的粗犷大汉,甚至在某个角落还有带着长剑的佣兵。杯觥交错中,人们毫无顾忌的大声交谈着,爽朗的笑声抑或怒骂声、以及木质酒杯相碰溅起的酒花...虽然显得过于吵杂,但却是一味消除旅途疲劳的良药。

旅店内部装饰给人的感觉很新、相对也很精致,无论木质的桌椅还是桌上的餐具,远不是之前旅行居住过的那种有些上年龄的镇上旅店可以比拟的。

“生意真好呢,看来镇上最近很景气。”先开口的是作为商人的洛伦兹。

“是啊,托北边矿山的福,像我们这样的村子能有现在的规模,放在以前,真是难以想象的巨变啊。”穿着比之前旅途中遇到的小镇旅馆老板更加得体的发福中年男子答道,那一脸洋溢着的幸福表情仿佛是在向人们大声的宣扬【看!运气真不错,这次真是赚得钵满盆盈!】

“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本着尽可能调查到更多情报的洛伦兹进一步问道。

“啊哈哈!确实如此,实话说我也是去年秋天才到这里来的,感谢神明为我指了一条好路,终于可以停下脚步了。”想必这位中年人之前也是和洛伦兹一样的旅行商人。

【果然不出所料】洛伦兹心想。【要是自己之前也在雷诺斯开店的话,应该和这位老板过着同样的生活了吧。嘛,与其那样为了钱做着买进卖出的琐碎事情过完一生,还是现在与赫萝的旅行更能让自己快乐。】冒出这个念头的洛伦兹心里一惊,要是自己以前行商的师父知道他的这种想法肯定直接把他踢出大门。一瞬间的迟疑之后,洛伦兹迅速的戴上了商人的“面具”。

“的确应该好好的答谢呢,不过不知道同为被神所指引的我们,是否还有能够接受庇护的地方呢?”

眼前的中年发福男子一脸难色。“连不相识的人都必须挤到一张桌子上用餐,上帝的恩泽似乎庇佑了很多人呢。”说完这句话的老板大笑起来。“不过要是您二位不介意挤在侍者的房间凑合一住的话,神明应该也会愿意分出一部分精力来照顾你们呢。”

“那么,食物和住宿费用?”

“既然同是神的子民,半价大优惠!”老板倒是一个爽快的好人呢。“从二位的行头来看,也是为了那诱人的利益传言远道而来的吧。”

“您误会了,如您所见,虽然我是一名旅行商人,但这次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助旅伴回到北方的故乡,用积累的那一点点微薄的行路知识,单纯的扮演一名引路人的角色。”

旅店老板观察了一下与洛伦兹同行的赫萝,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嘛,这是当然,通过崎岖陆路来这种偏远地方的一般都是单个的旅行商人或者成群的商队。

【有这样姿色、气质俱全的美人陪伴的年轻男子、怎么可能是来挽起袖子,站在泥泞的坑地里“淘金”的?】任谁都会这么想。

“房间在一楼转角堆满木材的房间隔壁。”

“谢谢。”洛伦兹优雅的行了一个常用答谢礼,牵着赫萝的手走向了老板所指的方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推开角落的木门后,一间由紧凑摆放着的两张单人硬板小木床、一个表面十分粗糙的木制简易衣柜和方形边角木料小桌所组成的拥挤房间出现在洛伦兹与赫萝两人面前,如此小的房间用蜗牛的居所来形容也不为过。阳光通过只有巴掌大的小窗户斜着洒在窗边的木床上,青砖堆砌的壁炉里昨夜木材燃烧后的灰烬还没来得及清理,几块长短不一的劣等木柴随意的堆放在壁炉旁。

看来被迫为人们提供上好鲜奶的羊群居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寒酸呢。

“咱的鼻子都被这泡过水的隔夜黑面包味道弄得不灵敏了... 阿嚏!”赫萝捏着鼻子眉头紧蹙,瓮声瓮气的抱怨着,之后终于忍不住的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应该是通风不太好的缘故,房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不过之所以只设置这么一个小窗应该是为了在漫长的北方冬季里起到良好的保暖作用,当然没有窗户的话效果会更好,只不过炉火燃烧的废气可是会要人命的。

“好啦,可以不用在冰冷的马车上睡觉已经很幸运了,一会晚些时候有空桌子了,再出去好好饱餐一顿。”洛伦兹安慰着略显失落的赫萝。

这点困难对于十八岁就开始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行商、克服了种种大大小小困难的洛伦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赫萝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用力“摔”在床上,想必贤狼也没有料想到木床有如此的坚硬,发出“哎?”的惊讶声。从洛伦兹那一脸快要背过气一样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刚才他差一点就笑出声来,意识到严重后果的洛伦兹赶紧深吸一口气把笑意憋了回去,要是真笑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被赫萝当场吃掉。在床面上蹭来蹭去终于调整好姿势的赫萝平躺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看着安定下来的赫萝,洛伦兹舒了一口气,坐到了小桌前一边思考一边在白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

“一会吃饱喝足了,你待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收集一些必要的情报。”洛伦兹说着话的同时眼角余光偷偷的观察着旅伴的表情变化。

听完洛伦兹的发言,赫萝依旧平静如初,片刻,赫萝转过身去背对着洛伦兹轻声说道:“汝是咱的引路人,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反正咱呆在这里既有美味的食物也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咱挺满意的。”赫萝的语气虽然很平常,但是了解赫萝的洛伦兹知道,贤狼大人可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

虽然作为男性的骄傲不允许洛伦兹做出让女性为自己的责任操劳的事情,不过,赫萝可是有几百岁高龄的大贤者,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洛伦兹不希望赫萝感到孤单。

“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分头打听消息。”

在洛伦兹诚恳的说出这一番话时,可以明显的发现赫萝的尖耳正在灵活的来回转动,这表示赫萝其实正在认真的听洛伦兹说话,并且因为这一段发言而十分高兴。当然,见识过多次贤狼大人精湛表演的洛伦兹也能明白赫萝的心思。

于是,洛伦兹把写满需要调查的信息的纸片递给了赫萝。

“看来指望汝这样的毛头小子是不行的呢,还是得咱出马。”转过身单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的赫萝从洛伦兹手里抢过纸片,带着阴险的笑容凝视着洛伦兹的双眼、露出尖尖的虎牙说道。

“那么拜托贤狼大人咯。”洛伦兹的语气还是如此的温柔。

“嗯!”赫萝用她那充满愉悦而自信的声音答道,身后柔软的亮棕色大尾巴兴奋的左右大幅度晃动着。

草草的吃过午饭后,洛伦兹和赫萝站在旅店门口正在做最后的任务确认,准备分头收集之后旅途中所需的罗埃弗河上游的情报。

“那么再次确认一下,迪巴商会以及有关铜币贸易的事情由我负责调查,到皮鲁村的具体路线、沿途的路况情报就拜托你了哟。”洛伦兹逐条认真的对赫萝说道。

“汝才是,不要给咱惹麻烦哟。”

赫萝温柔的注视着洛伦兹,第二次露出她那少见的如同阳光一般暖人的坚定笑容,像是为了衬托出赫萝的迷人,连和人们玩着捉迷藏的阳光也匆匆赶来给赫萝那亚麻色的斗篷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边。

语毕,少女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逐渐离开了洛伦兹的视线,向镇西南边的港口走去。

回过神来的洛伦兹整理了一下衣领、昂首挺胸的走向了迪巴商会在本地的办事处——位于巨型石桥附近的商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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